等到我反應過來的時候，我們已經在學校外面了。我幾乎是立刻甩開了翟海文的手，這次倒是馬上就松開了。

沒有擡頭去看翟海文是什麽表情，我的腦海中還在不停思量著葉家謙今天反常的舉動。

“放心，他氣一氣就好了。”

我驚訝地看著翟海文，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。

翟海文低低的笑著，“筱筱，你忘記我臨走前問你的問題了嗎？”

“你確定你喜歡的是我嗎？”我反射性地念叨著。

“是啊，看來你到現在還是沒有找到答案，”他的聲音裏帶著淡淡的惋惜，“真是個傻得可愛的女孩子。”翟海文的眼神飄地很遠很遠。

我越發糊塗起來，翟海文什麽也喜歡上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了？

“走吧，不是說要給我接風洗塵嗎？”他側過頭微笑著問我，就好像根本沒有註意到我一肚子的疑問一樣。

只得壓住滿腹的問號，我勉強笑著和他一起去吃飯。

那天晚上，翟海文沒有再拉我的手。我們像多年不見的好友一樣吃了一頓飯，一點也看不出我們曾經是一對戀人。他講的話完全符合男女正常交往的範本，沒有一絲親昵或是暧昧。

吃完了飯，翟海文提出和我去散步，順道送我回家。一路上，我們只是安靜地並排走著，偶爾交談一兩句。這種恬淡的氛圍讓我很舒服，不用去思考那些煩人的問題。

在快到我家小區的大門口的時候，翟海文停下了腳步。

“剩下的路很安全，我就不再繼續送你了。你自己要小心。”

“我會的。”翟海文琥珀色的眼眸還是一如既往的精致漂亮，卻已經找不到一絲一毫令我心動的痕跡。
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，驀然低下頭在我的額頭上印下輕輕的一個吻。

“筱筱，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

沒等我做出反應，翟海文轉身離開。步子有點急促，好像我從後面趕上去要他負責似的。

伸手摸摸額上他吻過的地方，上面似乎還遺留著他的溫度和心意。腦子裏亂糟糟的，不知道他究竟想借這個吻表達什麽。

難道和今天是月圓之夜有關，為什麽我認識的人都這麽不對勁呢？

甩甩頭，我不再深想下去。很早以前我就意識到單方面的胡思亂想只會讓自己的心更加混亂，而不會對解決問題有任何的幫助。既然如此，就更不能浪費自己寶貴的腦細胞了。

事後的幾天葉家謙都沒在和我主動聯系過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。只好把小東子叫來，細細詢問那天後來的狀況。

“沒事啊，家謙就是頂著一張臭臉在那兒練習投籃。”小東子頓了頓，“對了，正準備問你和他們是怎麽回事呢！為什麽看到海文牽你的手，家謙會一副要殺人的樣子？你和他什麽時候到了這個地步啊？他不是在和張朵朵交往麽？為什……”

“停停停，你連續這麽多問題我怎麽回答得過來啊。”我白了小東子一眼。

“那好，我一個一個問，你一個一個回答。”小東子一臉的正兒八經。

“問吧。”

“你和海文現在是什麽關系？”

“好朋友。”見到小東子臉上寫滿了不相信，我又強調了一遍，“真的，我們之間早就已經過去了。”

“那他那天幹嘛又牽你的手？”

“我也想知道啊，你倒不如直接去問他，有答案了記得通知我。”

小東子認真觀察了一下我的表情，確定我不是在開玩笑後，才不再繼續在翟海文的問題上糾纏。

“那你和家謙又是怎麽一回事？”

“沒什麽，只是答應了他陪他練球而已。”

“他喜歡你？”

我遲疑了一下，“我想沒有。”

“那你喜歡他？”

“有點好感罷了。”

“什麽？”小東子趕緊從桌上跳下來，瞪大眼睛望著我，“老大，你說真的？”

我的過於誠實的回答大概嚇到了這個可憐的孩子，“當然是真的啦，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？”

“你……家謙知道嗎？”

我苦笑一聲，“我想不知道吧。”

小東子一臉擔心地和我對視，“老大，你想讓他知道嗎？”

“不，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。你會幫我保守秘密的，是不是？”

“這是肯定的，但是，你這樣……”

“放心，我這麽大人了難道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？”我給小東子一個“不要擔心”的笑容。

小東子眉頭緊鎖，沒有繼續問我其他問題，像是在思索什麽費腦筋的大事件一樣。

我將目光投向窗外，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翠綠，看來春天已經來到了。

在一個星期後，消失已久的葉家謙終於重現人間。

我冷笑著對他說:“呀，原來你還活著啊，我以為你去了另一個世界呢！”

面對我的挖苦，葉家謙第一次好脾氣地沒有反駁我，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
果然，先下手為強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啊！

原先還擔心他會為上次的事情耿耿於懷，貌似我又一次高估了自己在葉家謙心目中分量。沒準只是因為對方是他不爽的翟海文，所以葉家謙才會說出那樣令人誤解的話來。

“坦白招了吧，你這十來天到哪裏禍害人去了？”

葉家謙的臉上居然出現兩朵紅暈，媽呀。我使勁揉了揉眼睛，上一次見到這樣的他好像已經是幾個世紀前了吧。

他靦腆地笑著：“沒做什麽，就是在家胡亂畫了幾天畫。”

畫畫可以把自己畫得神采奕奕，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嗎？

“你畫得該不是西洋人體畫吧，看你一副發春的樣子。”我不禁好奇地揣測到，奇怪，實在是太奇怪了啊。

“胡說八道什麽呢，我可是正人君子一個。”葉家謙怎麽看怎麽有惱羞成怒的嫌疑。

“哦？真的嗎？”

“騙你幹嘛啊，對了，今天來找你是有正事的，上次……”

接下來葉家謙用一大堆公事堵住了我的嘴。忙的暈頭轉向之後，我果然已經忘記了繼續向他審問這件事。

而翟海文在這次出現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了。後來，我聽說他跟隨父母去了北方，並在那兒成家立業。不過，這都已經是十年後的事情了。

隨著天氣的逐漸轉熱，令人期待已久的“五一”長假即將開始了。

這段時間以來，葉家謙和趙朵朵又恢覆到了如膠似漆的熱戀狀態，自然就再也沒找我陪他練習過。

我果然只能當個後備的，心裏不免自嘲地想到。

葉家謙給我的餓電話也漸漸少了起來，大概是要花時間陪女朋友吧。比如今天這一通，才講了不到十分鐘，他就心急火燎地對我說： “小李子，不好意思啊。我有點事情要忙，今天先這樣子吧，我‘五一’的時候再給你打吧，到時候我們好好聊聊。”

在這種情況下，我難道有資格說不嗎？

微笑著和他說再見，我的心裏卻很不是滋味。如果不想和我有進一步的發展，為什麽當初又要來招惹我？等到我已經習慣了和你的親近之後，你卻揮揮手說轉身就轉身。這樣子，你要我以後用什麽態度面對你，面對那一段像是偷來的光陰？

回答我的只有“嘟——嘟——”的電話聲和自己哀傷的嘆息聲。

老師們自然不會錯過“五一”這個給我們瘋狂布置作業的機會。即使如此，大家還是喜滋滋地背著一包作業回家。好歹，我們還有七天的假期。和只放三天的高二高三比起來，我們算是幸福不知道多少倍了。

一放假，我就守到了自家的電話面前。葉家謙這幾次給我打電話，用的都是家裏的固定電話。不知道是因為時間短，還是他以後都會打座機找我。為了不錯過他的電話，我幹脆把作業直接搬到了電話旁邊的桌子上。小靈通更是充飽了電，在褲兜裏牢牢地裝著。

第一天，我以街上人太多為由拒絕和父母上街逛逛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第二天，我以要在家中做作業為由拒絕和父母回老家探望親戚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第三天，我以某電視劇大結局為由拒絕和父母到熟悉的朋友家串門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第四天，我以父母要我回家探親為由拒絕林晨逛街的要求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第五天，我以家中大掃除為由拒絕參加小學的同學會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第六天，我以家中無人為由拒絕參加中學的同學會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第七天，我以即將上課要在家中補眠為由拒絕所有人有關出去的任何邀請。不過，電話沒有響起過。

整整七天，我等在電話面前，誠惶誠恐地期待它響起。無數次告訴自己，再多等一天，葉家謙一定會打過來。

整整七天，我呆在自己的家中，不敢往外跑，生怕我出去的時候葉家謙剛好打電話過來，從而錯過了接聽的可能性。

整整七天，一次又一次地自我催眠，他說不定是有事耽擱了，電話終究會打來的。

整整七天，電話一次也沒有響起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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